《極樂‧過山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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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極樂過山車》姻緣錯配造成的慘死?

香港話劇團新戲匠計劃理應是讓更多有才華的劇壇新人能嶄露頭角，可筆者看畢《極樂過山車》14年6月29日下午場的演出，只覺得這得獎劇本不屬於舞台，舞台反而彰顯了它的薄弱。

劇中有四個主要角色，想要尋求安樂死的爛賭老父，怨恨老父並近乎失去所有的女兒，極樂過山車設計師及修女。不過，其實，少了設計師和修女這兩個角色，又或 者將他們的身份改成普通職員，根本沒大分別，他們的身份，甚至這兩個角色的存在，頂多令視覺及聲音上豐富些，談不上製造衝突及推進劇情。 座談會上編劇陳衍若小姐最初說修女的存在是要帶出宗教對安樂死的觀點，依背景的十字架來看，這位大概信奉天主教或基督教的修女，照理是應該反對變相自殺的 安樂死，劇中的修女卻根本沒試圖認真勸過老父放棄安樂死，最多只是簡單說了勸也沒用，然後便雀躍地陪老父預早拍遺照，選撒骨灰的地點及為相關及各種其他極 樂島上的收費項目報價。面對觀眾的提問，於是，編劇轉而解釋，所以修女穿得像小丑，而這角色的作用是要帶出愛的信息。編劇這樣一說，不又變成與宗教無甚關 係，換成護士，甚至對老父友善點的普通職員亦無妨了嗎?

這齣理論上是探討安樂死，可是編劇腦裡想的，在劇中未能表達出來。座談會中，編劇說極樂島事事收取高昂收費的歛財設定，其實是希望觀眾覺得死也不是那種容 易，所以不如努力生存。姑且不說編劇的這番深遠的用意筆者看不出來，這種角度未免膚淺而站不住腳。 極樂島本來就是虛構的，退一萬步，就算真的存在，無論如何安樂死總有其他辦法，所以如果在現實中可以經濟實惠點在普通診所打支針就能了結生命，編劇那樣的 設定不就馬上變得毫無意義，安樂死的探討就可以結案陳詞了? 再者，老父一心想死，設計師為了有第一位真正用家而想老父死，女兒口口聲聲說必定會讓老父得償心願去死，連修女也沒認真勸過老父不要死，這樣一面倒支持安 樂死算是探討了嗎?

編劇在座談會上為其他門徒提過的女兒聽到亡母靈異電話的情節解畫，說是想表達夫妻之情，筆者相信女兒昔日見到亡母生前與老父的相處，甚至願意冒險去為老父 尋找對其有幸運意味的忍冬花時，早就知道亡母深愛老父，即使真聽到亡母顯靈多謝老父送她忍冬花，衝擊不至於大到令她改變對老父的態度吧? 而另一方面，難道假如老父見到和聽到亡妻是幻想，他對亡妻的思念和感情也就隨之變得不夠真摰嗎? 究竟這通靈異電話真如編劇所說重要，抑或是編劇一廂情願以為浪漫，無視觀眾會覺得不合理呢?

有時候，太多無謂的枝節，只會令觀眾失焦及令故事變得老套，也並不是所有不合理或不完美的地方都可以用留白或讓觀眾自行領會搪塞過去。 當編劇需要屢次為自己的心思在座談會上解畫，辯解或自圓其說，要不就如陳小姐所想劇本太高深，要不就是陳小姐的功力未能做到我手寫我心。

這劇本更適合用電影呈現。這故事最值得讚是其對整個極樂島的科幻發想，若然能把島上各個高科技設置，眾多的場景及整架奪命過山車用實景或電腦動畫更真實及 華麗地呈現出來，再用電影剪接效果直接解決現在舞台上頻密轉換場景的突兀，也許觀眾的視覺被滿足後，會較不容易發現故事的薄弱，這劇便不致於像現在般慘死 了。

 

Judas：《極樂‧過山車》You are crushing them

《極樂‧過山車》，李國威導演、陳衍若編劇，香港話劇團新戲匠劇目，Judas 看的是22/6/2014 8pm的場次。

寫這齣戲，難；導這齣戲，更難；演這齣戲，最難。

其實生死和親情，最老掉大牙的課題，亦最易勾中觀眾的切身問題，只要揀中場景，便一氣呵成。為什麼會看起來這麼力不從心的呢？

是選錯了切入點？是揀錯了視角？是用錯了手法？

還是，有什麼搞錯了？

劇本設定，一開始就不合理。Euthanasia Coaster的設計，早於2010年已出現，而現在的劇本亦是根據該設計去發展。劇本台詞裏對於過山車的描述，亦是直接抄自該設計的新聞發佈。那過山車是一人車，生死均由一人決定－－就是病患本人。

但在本劇，卻加上了一位陪同者的座位，而按掣是由陪同者去做。這是為免病患改變主意？還是讓對病患有深仇大恨的陪同者手刃仇人，施以終極一擊？

病患，無論生前簽了什麼協議也好，只要在施以安樂死前的一刻是以清醒的狀態改變主意（「對不起，我不死了」），醫院也只能放他回病房受苦，不是嗎？那麼， 安排一個「劊子手」，無論病患最後一刻的意願如何，也可代他決定生死，純粹增加了病患和家人之間的掙扎，還會有法律上的問題（那一名不是醫學專業的陪同 者，有刑責嗎？），更令這個過山車的可信度減低。而可信度減低的直接後果，就是令觀眾的投入感減低。

值得嗎？

編劇大槪要給出很充份的理由，才能justify這個陪同人的存在。真的很怕這種為了chok最後結局的畫面而為做而做的設定。現在編劇的自圓其說明顯不足，不能令人信服。

好了，這樣的一個劇本，怎麼導？

劇本中是有很多很大的gaps的，有些gaps遠到有如天涯海角。最過份是當父親指稱收到過身的太太的電話，兼將電話遞給女兒，導演該如何看待？是神經錯 亂？（以前沒聽說過黐線會傳染…或許真的會，Judas也被編劇搞到差不多了）是二人同時思念過身親人以致一起錯認？結果，導演讓那段戲照樣做出來， 真的有段錄音播出亡母之聲，觀眾呆住。但Judas會理解導演，那一段真的不知如何收科的。而導演能做的，大槪是快快飛過那一段，而且以後不再提，讓觀眾 快點忘記其中的不妥…

但是，如果以後都可以不提，那即是不是伏線，也即是其實做來也沒有什麼用，那麼，那一場，要來做什麼呢？

而其中的父女情（及父女恨），真的TVB個B呀，B仔個仔…爛賭、小產、被男友拋棄…真的就像用TBB Drama Generator　v1.0（註）gen出來的劇情，最慘是編劇連「矛盾破解三寶：偷聽、巧遇、自爆」都沒有用，就直接跳到車上父親突然多謝女兒，女兒 又突然難捨父親。導演在這一段處理得很淡，也沒有花太多著墨於女兒在那兩分鐘的心理掙扎，那是對的，因為再講落去就會被發現不合理了。

演員已盡力去救命了，韋羅莎的修女角色在完全沒有功能的情況下，竟然是最亮眼、最consistant的角色，實在難為了她；而朱柏謙的一直黑臉，也明白 了…反而是本應爛賭討厭的父親，卻不太討厭，甚至有些善解人意，反而令得討厭他的女兒變得討厭…真的，在這樣一個唔神唔化的劇本中，演繹是困難 的。

新戲匠，誠如門徒們在《金魚之島》一篇所言，是個讓劇壇新秀試刀的地方，在這一片土壤，香港話劇團給予新編劇最好的支援，包括導演、包括演員、包括設計師 及一切支援人員。但是，《極樂‧過山車》劇本的成績，明顯辜負新戲匠的本意。最後，Judas以看過兩屆新戲匠的老觀眾身份對編劇有以下的嗆聲－

對於買票入場的觀眾、
對期望劇壇出現傑出新秀的支持者、
對於一心以為可以做一齣好戲的劇壇翹楚、
對想靠寫好一個劇本平地一聲雷並賴以維生的新入行者…

You are crushing them.

 

註：真係要多謝高登先，TBB Drama Generator是網友的傑作，只要click一輪droplist，就砌好了起承轉合，寫劇本話咁易！
參考：網絡大典 (Available www: http://img3.wikia.nocookie.net/__cb20140702100132/evchk/images/6/61/10393896_1530743767149581_6450193305925369814_n.jpg)

Peter :

《極樂過山車》，香港話劇團今個劇季「新戲匠」頭炮作品。編劇陳衍若，導演李國威。觀看場次是六月二十二日晚上。

故事的開展是阿寶陪父親去極樂島，坐上以高速三分鐘送人安樂死的過山車，阿寶與嗜賭的父親關係不好，卻在過山車的車程中回味與父親共處的片段，故事結局是父親在場外賭博重注女兒會㩒掣送自己安樂死，以死亡換取金錢以向女兒懺悔。

首先，劇場是極需要新血加入編劇行列，「新戲匠」是一個十分值得鼓勵的比賽，選取新劇本，交由專業的導演、演員及劇團製作，以期新舊擦出火花。

看完頭炮的《極樂過山車》，水平卻未如理想。雖則設立此計畫的目的正是透過以舊帶新的制度，培訓缺乏經驗的編劇，以及完善不成熟的劇本，但是《極樂過山 車》在佈局、鋪排、人物設定，以致劇情推展上都呈現幼嫩或不合理之處，似乎原定目的未有成功達到。當中香港話劇團究竟可以怎樣幫助新編劇完善劇本呢？這是我們要再三反省的問題，不要令這有意義的比賽白費。

故事是有點荒誕意味，但荒誕不等於不合理。Y城通過安樂死的法例，於是極樂島興建過山車達到替人安樂死的目的。此設定本無不可，但設定是尋死的人要有人陪同坐上過山車，而在最高點時由陪同者（即劇中的阿寶）㩒掣決定安樂死，而非尋死的人。

阿寶的父親既非不省人事或不能自我決定，為什麼尋死的人，有意志，又有活動能力，不能夠自己㩒掣，而一定要委託別人（女兒阿寶）㩒掣？此一設定明顯是方便帶出最後的懸念：「究竟阿寶有冇㩒掣？」而確立。但強迫另一個人為自己結束生命而㩒掣，這不是謀殺嗎？

在讀戲劇場的圍讀時，極樂過山車共有十二對（即二十四個）座位。（筆者有去這劇的讀戲劇場）。每對親友位置皆可獨立㩒掣。一方面可以安樂死，另一面卻可以 平安著地？二者均是從同一高度往下走而結果各異，令人疑惑。在劇場版有所改進，變成只一對親友坐上去，然而解釋不清楚，個別門徒仍接收到是二十四個座位。

在人物設定又或是劇情推進上，戲大多不是”演”出來的，而是”講”出來的，即是俗語說的：講咗等於做咗！

例如，父女其實同場的對手戲不多，主要是領洗、過山車上的場口，而角色要交待的原因或感受，就交由角色「獨白」出來。由開始第一場女兒阿寶的獨白，以及後來父親一個人獨自緬懷與妻子的生活片段等等，演員們無戲可演，因為儼如一齣廣播劇（一笑）。

就算文本帶荒誕意味，文本中角色也要有動機和合理性，演員們才可以把劇力推出來。但在角色設定上卻顯出頗多的自圓其說、一廂情願。

如阿寶嫌棄父親爛賭，但父親一些爛賭的跡象也沒有（硬說有就只有見忍冬花是好運）。只見父親出口成詩，仲要係冷門汪精衞的詩。不是說爛賭的不能出口成詩，但加 入某一原素就應是配合劇本需要。當父親諗詩對劇情推進無幫助（因為觀眾根本聽唔到首詩的內容），對設定也無幫助（父親背景或劇情需要），於是諗詩變成某程度上的show off。

前提是要才先強化父女間的衝突，才能突顯後來女兒㩒掣的矛盾。但甫開始，只見女兒「燶口燶面」，但父親與女兒的爭拗只是鷄毛蒜皮小事如受浸與否、或用什麼水受浸，父女之間的衝突流於兒嬉和簡單。觀眾反而覺得是女兒不懂體諒。而立即跳進結論的「就是愛」也流於粗疏及表面，一跳到尾式的沒探究、沒處理。

及後一切怨恨就由女兒口述：阿寶因為父親而失去一切（包括男友、小產、賣屋還債等等），另一「講咗就係」的例子。此等「我阿爸爛賭毀我一生」的橋段設計， 如門徒Judas所言，是比較TVB的。但見父親體諒地不延遲坐過山車山是怕用太多錢，又或是父親回憶昔日片段，去坐過山車為了不拖累女兒，均只出現父親 「好」的一面，於是編劇一直想建立的二者衝突看不到，變成片面的女兒自話自說，女兒㩒掣彷如謀殺。

缺乏動機的還有修女，例如天主教的修女在不斷「幫助」父親安排後事（門徒James巳討論，不贅述），設計師亦然。當中有提及極樂過山車反應熱烈，早早 爆滿。設計師多次懇請阿寶讓其錄影而遭拒絕，設計師大可尋找其他乘客，為什麼老盯著阿寶？如果說有愛情缐，但劇情又說設計師深愛妻子，似乎又不成立。彷彿設計師有提及「之前的乘客沒有㩒掣」，明明是首次運行，何來「之前」呢？

故事缺乏鋪排，例如父女仍然水火不容，但突然加入跳舞一場，為的是要交待粉紅色上衣。該場戲，筆者充滿疑惑：說跳舞的女人是母親，但女角在裝扮上沒有清楚顯示；如說該女人是女兒，父女仍面左左，加這場戲又有些突兀。想想可能是一些角色虛的構想，然而在整個處理上卻呈現混淆。

另一突兀的是有關電話接通母親的一段戲。在讀戲劇場中巳有觀眾質疑。編劇堅持不是幻覺，是真實父女與母親的對話。事前既無鋪排（母親角色未有出過），又解釋不了（死去的人可以對話？）為什麼要保留此場？摸不著頭腦！徒增詭秘。

編劇想寫的，和寫出來的，再跟表達出來的，均是不一樣的。例如在邏輯上，如果編劇用極樂島的使費貴而力證「尋死不易」的論點。但其實一切使費正正是因為生存（住房、賠償、飲食等等）而衍生出來的費用，那麼，使費高昂應該用來證明「生存不易」，而非「尋死不易」吧？

演員在盡力演譯角色，筆者完全見到！韋羅莎的演出加添修女角色可愛。朱柏謙是無戲可演，發揮不了。其餘的演員則恰如其份。其實今次這個cast絕對有吸引觀眾入場的叫座力，亦解釋了演期後段一票難求（有個別門徒買不到飛）。

在導演手法方面，加入大量的投映是聰明的處理（因為文本的每場戲太碎太多不同地點），幫助處理文本不斷轉換場景的問題，也令演出多了「睇頭」。投映的位置非常準確，然而animation卻略嫌粗糙（如花園一幕，台左的兩隻蝴蝶重覆飛了過百次）。而set的幾個木塊不停變換，次數太多，令觀眾有「窒吓窒吓」之感，如果可以減少變換會更好。

對新編劇，愛之深才會責之切。敢問《極樂過山車》有良好概念，然而文本在佈局技巧等都未達水平，為什麼香港話劇團可以輕易開閘出街？在選取個別文本後，如何協助經驗尚淺的編劇去修改劇本以適合演出？新秀編劇是否有能力自我執行修改等等，是於觀賞《極樂過山車》後，一直纏繞筆者的疑問。